第99章-《大唐第一公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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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刊印书目是一项大工程,有些古籍需要重新编撰,裴英娘提出要在文章中加入标点符号,书手们叫苦不迭——因为这意味着所有文集都要重头校正整理。

    还有一些人坚决反对标点符号,认为这些古古怪怪的符号破坏了经籍文章的本意,扭曲古时贤者的理论,容易误导人。

    李旦和书手们为此争论了一上午,最后双方谁也没说服谁。

    裴英娘暗暗吐舌,想起以前学过的一句话,进步的、激进的、新鲜的新事物出现时,一定会受到来自旧世界各方势力的打击。

    不知道李旦能不能扛得住压力……

    沉思间,一双粉底绣骑士狩猎纹皂靴踏过回廊,慢慢踱到她跟前。

    裴英娘仰起头,含笑看着男人,“阿兄!”

    她站起身,挽着袖子,亲自给李旦斟茶,嘘寒问暖:“辛不辛苦?累不累?那些书手是不是特别难应付?”

    李旦挑眉,一撩袍角,泰然安坐,由着她递东拿西,做小伏低地服侍,“心虚了?”

    裴英娘把盛茶食的高足盘挪到他面前的几案上,一脸无辜,“这不是心虚,是心疼!”

    她当然心虚了,她躲起来不见秘书省的人,就是为了避免口角纷争,但是总得有人去说服他们,思量再三后,她决定把李旦和卢雪照推出去当冤大头……

    李旦摇头失笑,呷一口微苦的莲心茶,“秘书省那边有点棘手,你暂时不要见他们。”

    这话的意思,就是全权接管,等疏通好秘书省,再让她去摘果子领功劳?

    哎呀,李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大方。

    裴英娘客气道:“哪能什么苦差事都让你去办?等武攸暨闲下来,让他去和秘书省打交道,他是从秘书省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武攸暨脾气和顺,和秘书省上上下下都相处得很好,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,连几个私底下对武皇后颇有怨言的人都放下成见,每天和他称兄道弟,亲热得很。

    裴英娘觉得武攸暨更适合去鸿胪寺。

    “他一个人不够。”李旦想了想,蘸取茶水,手指在几案上划出几个名字。

    裴英娘探头过去看,他写的名字,刚好都是保持中立,既不亲近太子和李贤,也未曾公开支持武皇后的朝臣。

    他还真是谨慎。

    裴英娘把名字一一记在心里,“好,我后天就去找阿父讨人。”

    “后天?”李旦扬眉,“后天你有空?”

    裴英娘啊一声,“后天就是阿姊出阁的正日子了!”

    “别让令月晓得你连她的大喜之日是哪天都忘了。”李旦接过半夏重新沏的茶,浅啜几口,“今晚早些安置,明天卯时我过来接你。”

    出嫁在即,李令月寝食难安,裴英娘早就和她约定好,最后两天会进宫陪她。

    两人又谈了些其他琐事,忍冬过来请两人挪去正厅用饭。

    吃过饭,李旦和书手们出发去书坊,裴英娘作为书坊的主人,没法躲懒,戴上帷帽,骑马同行。

    先去看纸坊,卢雪照等人看到满地晾晒的新纸,两眼放光,围着又摸又嗅,当场挥毫泼墨,赋诗几首。

    裴英娘立刻命人把他们写的诗篆刻在纸坊的粉墙上,工匠们看到平时高高在上的诗人竟然如此看重他们的活计,激动不已。

    看过纸坊,再去书坊。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砖墙小院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,最里面是一块平整的大场院,场院上空无一人,穿过场院,来到一间宽敞的小院子,雕刻匠人们或坐或蹲,正专心致志地刻写雕版。

    李旦随意拣起几块工匠雕刻好的雕版看,发现有的只雕刻文字,有的只有简单的线条。

    裴英娘看他疑惑,解释道:“分工合作,效率更高。十个人,每个人负责雕刻一样他们擅长的东西,比他们每个人雕一块完整的雕版快多了。”

    李旦很快明白她说的效率是什么意思,“不错,这样确实能加快进度。”

    参观完基本流程,书手们意犹未尽,议论纷纷,李旦不许他们多做停留,下令立刻返回。

    裴英娘暗笑:李旦这明摆是在报复了。

    一行人重又浩浩荡荡回到醴泉坊,在坊门前告别,各自散去。

    卢雪照走到裴英娘面前,抱拳道:“真师栽培,温明铭感五内。”

    温明是卢雪照的字。

    裴英娘扯紧缰绳,勉励卢雪照几句,待他走远,轻轻吁出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累了?”李旦和她并辔而行,刚才一直没说话。

    裴英娘掀开垂纱,拢在帷帽上,点点头,面带疲累之色。

    她许久不骑马,今天同行的人算是她的下属和同僚,她要在他们面前立威,就不能露出娇弱之态,因此来回路上都没有提出要休息的话,忙了大半天,早累得手脚发软了。

    李旦看她连打趣的力气都没有,不再多言。

    回到永安观,裴英娘几乎是被半夏和忍冬合力抱下马的,两人一边一个,搀扶着她往里走,李旦跟在后面,一直到内院。

    他站在门外,看着她拆下道冠躺在窗前软榻上,隔着半开的槅窗,眼眸微微低眸,轻声道:“明天我过来接你。”

    裴英娘实在累极,刚沾上衾枕就想沉入梦乡,勉强撑起眼皮,“好。”

    李旦没走,手指敲打着窗沿,接着道:“后天等薛绍接走令月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李旦看着她强打精神,想睡不能睡的样子,笑了笑,这个时候,她依然柔顺乖巧,没有因为困意上头而焦躁,他俯下身,“记住了,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,不许到处乱跑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住了。”裴英娘听他语气郑重,干脆坐起身,打个哈欠,眼角闪烁着困倦的泪花,重复一遍,“真的记住了!到时候我哪里也不去,等着你过来。”

    李旦掀唇微笑,“说定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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