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-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(中外文学名典藏系列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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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在安娜对面的椅子上,摇晃着身子的是铁路工厂团支书沃林采夫。

    只见他那红脸蛋长得像八月的苹果,头发和眉毛全是麦秸色的,身上穿的是一件已经破旧的黑色皮夹克。

    在他身边,那随随便便用胳膊肘靠在钢琴上的是茨维塔耶夫。

    这是个面相英俊的青年。嘴唇棱角分明,头发是褐色的,衬衫的领子没有系上。

    昂柯尼夫走进来时,听见安娜说的最后几句话:“有的人总是千方百计地阻止新同志加入工作。茨维塔耶夫就是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共青团可不是大杂院!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固执而又轻蔑地回击着。

    这时,塔莉亚见到了昂柯尼夫,便高声对大伙喊:“你们快瞧!快瞧!尼古拉今天有多神气,活像个擦干净了的铜茶壶!”

    他们将他拖进中间的空场,七嘴八舌地问开了:“你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“快开会吧!”

    昂柯尼夫伸出一只手,上下挥着,让大家安静。

    “弟兄们,别吵吵啦。”他发出准确的信儿,“杜科利夫马上就到,他一到咱们就开会。”

    “瞧,他来了。”

    安娜提醒大家。

    这时,区委书记杜科利夫正向大家走来。

    昂柯尼夫跑上前去迎接他。

    “大叔,跟我来一下后台,我让你见见你认识的一个人。你准会吃惊的!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吃什么惊呀?”

    杜科利夫嘟哝着,又用劲吸了一大口烟。

    昂柯尼夫拉着他的手,把他牵到后台去了。

    昂柯尼夫使劲摇着铃铛。

    就连那些最爱叨叨的人也赶忙闭上了嘴。

    在杜科利夫身后,在一个绿色松枝框子里,镶挂着《共产党宣言》的作者头像,他须发纷披,如同雄狮……当昂柯尼夫宣布开会时,杜科利夫的双眼关注着站在后台的保尔?柯察金。

    “同志们!”昂柯尼夫朝会场高声说着,“在我们正式开会之前,有一位同志要求说两句。杜科利夫和我都同意了。”

    会场里发出了一阵赞许的喊声。

    昂柯尼夫提高了嗓门大喊了一句:“现在就请保尔?柯察金讲话!”

    会场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认识保尔。

    当这个高个子、白脸庞的青年出现在讲台上时,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兴奋的欢呼声。

    “亲爱的同志们!”他尽量抑制住激动,把语气放平和了一些。“朋友们,现在我又回来和大家一道战斗了!能回到这儿,我备感幸福。我看见了许多老朋友。我在昂柯尼夫那儿看了过去的会议记录,我知道索洛缅卡的团员增加了三分之一的新鲜血液,铁路工厂和机车库的工人们也不再浪费时间去造打火机了,而是从废车堆里拖出了一些坏机车,进行彻底修理。所有这些都充分表明我国正在日益复兴,并走向繁荣富强!活在这个世界是大有可为的!难道我忍心在这样的时候死去吗?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他的双眼闪烁出动人的光芒,他的面颊绽开了快乐的笑容。

    在全场的欢呼声里,保尔走下了讲台,他径直朝安娜和塔莉亚坐的地方走过去。

    他欢快而迅速地和几个朋友握了握手。

    大家挤了挤,让保尔坐下了。

    塔莉亚的手同保尔的手紧紧地握了好长时间。

    安娜的眼睛瞪得特别大,她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,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异乎寻常的惊喜。

    日子过得飞快。

    每一个日子都不是普通的,每一个日子都是崭新的。

    保尔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,因为每天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。他总是因为没有完成预计的工作而苦恼。

    保尔跟昂柯尼夫住在一块儿。目前这个阶段,他在工厂里当上了电工的助手。

    这之前,昂柯尼夫同保尔争论了好半天,他不同意保尔不干领导工作。

    “我们现下极缺人手,而你偏要躲到车间里去。你别拿你的病当借口,我自己得了伤寒之后,还拄着棍子到区委上班呢,足有一个月呢!保尔,我知道你的心思,你才不是为了这个理由呢!你跟我说老实话,到底因为什么?”

    昂柯尼夫非常执拗地刨根问底。

    “到底为什么?尼古拉,我想读点书。”

    昂柯尼夫欣喜地抢过话茬儿:“哦,原来是这么回事!想读书!难道我们不想读书吗?老兄,这完全是自私自利!你真忍心让我们忙得不可开交,自己却躲在一边读书?这不行,亲爱的,明天就请你到组织部去!”

    可是,争论了许久之后,昂柯尼夫还是让步了。

    他说:“好吧,我就让你休整两个月,你得感谢我。不过呢,你跟茨维塔耶夫合作准合不来,他傲气得要命!”

    的确,保尔的回厂使得茨维塔耶夫提心吊胆的。

    他认为保尔回来肯定和他争权夺势。他自私的本性让他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

    但事实告诉他,他的担心和反击的准备是没必要的。

    保尔不但拒绝了支部委员的职务,而且还诚心诚意地帮着茨维塔耶夫解决了几个很大的困难。

    这一天,茨维塔耶夫走进了车间。

    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:

    全体人员都在打扫卫生。他们清洗着窗户和机器,刷下了沉年积垢,清除了废物和垃圾等。

    保尔正拿着大拖布用力地擦着布满油污的水泥地面。

    “怎么搞起大扫除来了?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莫名其妙地问保尔。

    “我们才不愿意在肮脏的地方干活呢。这儿足有二十年没打扫过了,我们计划在一星期内让它焕然一新。”保尔直爽地回答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耸了一下肩出去了。

    工人们不仅打扫了车间厂房,而且又动手清理院子。

    这个大院子,堆了许多垃圾。

    几百个轮轴、成堆的锈铁、铁轨、连接板和轴箱等堆了一个小山——这成千上万吨的铁在日晒雨淋中已锈得不成样子了。

    但,进攻大垃圾的工作却被行政领导阻止了。

    理由是——“还有比收拾院子更重要的工作,不必着急做这些。”

    于是工人们就在车间门口用砖头铺成了一块小小的平台,又用粗铁丝制成了一个刮皮靴底用的垫板放在了上面……至于屋子里的清扫,在晚上下班后仍继续进行着。

    当总工程师斯特里日一周之后走进车间时,到处都干干净净了。

    阳光射进了明亮的大玻璃窗,照在机身上,那明亮的柴油机铜铸件闪出耀眼的光芒。机器的大部件已经被涂上了绿油漆,有的人甚至还在轮辐上画上了黄箭头。

    斯特里日站在那里欣慰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嗯……好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夸赞中夹着惊异。

    在车间最远的一角,一群刷油漆的工人即将完成全部任务。

    斯特里日走上前来。

    他拦住了手里提着一罐调好的油漆的柯察金。

    他问道:“等等,老朋友,你们这样干,我非常赞同,不过,是谁给你们的油漆?你知道,我曾经说过,没有我的特许,绝对不能动用油漆的,因为这些东西我们恰好短缺。油漆火车头,比你们现在做的要重要的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这些油漆都是从丢掉的空油漆罐里刮出来的。”保尔坦然而答。

    “我们用了两天时间,在垃圾堆里找空罐子,一共刮出二十五磅吧。这里的一切都是合法的,请您放心,总工程师同志。”

    斯特里日有点尴尬地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那你们就继续干吧。嗯……这确实很有意思……我们该说什么呢……怎样解释这种自觉精神呢?你们这些活儿全是在下班后干的?”

    保尔从总工的口气里听出了一种疑惑,便确切地答道:“当然是啊!您怎么看呢?”

    “我也这样想,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“斯特里日同志,这个‘不过’就表明您还是没料到……等过些时候,还会有更多的事儿让您惊奇呢……”

    保尔为了免得把油漆蹭到他身上,便小心地绕过他,朝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每晚保尔都去公共图书馆,直到很晚才离开。

    现在,他和图书馆的三位女馆员已经很熟了,而且利用他的伶牙俐齿已经得到了随意翻阅各种书籍的许可了。

    他为了寻找那些既有趣又有用的书,总是不惜气力爬上扶梯,在巨大的书橱前一本本地挑个没完没了。

    图书馆的书大多是旧的。只在一个不大的书橱里面放着很少的一部分新书。

    其中的一些是偶然收集而来的内战时期的小册子,除此还有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和《铁蹄》等。

    在旧书堆里,保尔发现了一本名叫《斯巴达克思》的小说。

    他用了两个晚上将它读完,然后把它送到书橱里,和高尔基的作品放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总是这样,把那些最有趣的同一类书摆在一起。

    对此,女馆员们从不制止他——对于这些,她们是不大关心的。

    一桩看上去并不严重的事情发生了。

    但是它改变了共青团组织的那种单调的平静。

    事情是这样的:

    中修车间团支部委员科斯季卡?菲金——一个麻脸翘鼻子的青年,平时有点愣头愣脑的,在铁板上打洞时,弄坏了一只贵重的从美国进口的钻头。

    而原因是太粗心大意——不,甚至可以说是他故意弄坏的。

    那天早上,中修车间工长霍多罗夫让菲金在铁板上钻几个眼儿。

    菲金有点不大情愿,但在工长的严令下,他就干了起来。

    在车间里,大家都讨厌霍多罗夫的那种假正经的认真劲儿。

    他过去曾是孟什维克,现在不参加厂里任何活动。他对共青团员们总是不拿正眼看。但他对专业技术很在行,而且尽职尽责。

    当他看见菲金钻眼儿没上油后,急忙跑过去关了钻机。

    “怎么,你瞎呀,还是昨天刚来?”

    他斥骂菲金,因为他知道,这样干钻,钻头准毁。

    但菲金却不听他那一套,叫骂着重新开动了钻机。

    霍多罗夫跑去找车间主任了。

    菲金赶紧找注油器,他想着在领导来之前一切都弄好,以免挨批受罚。

    可等他找回注油器来时,那干钻着的钻头已经断了。

    车间主任提出报告,要开除菲金。

    团小组却站出来公然袒护他——霍多罗夫压制青年。

    但行政方面坚决要开除菲金。

    于是,这事儿就转到团委会来讨论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就麻烦了。

    五个支委中的三个认为应给菲金减轻处分,并调他去别的部门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就在这三人之中。

    而另外两人认为菲金没犯错误。

    会议是在茨维塔耶夫的房间里召开的。

    房间里有一张铺了红布的大桌子、几只由木工车间工人自制的长凳和方凳,墙上挂有领袖像,桌子后面的墙上还挂着一面大团旗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是“脱产干部”。

    就行业来讲,他是一个锻工。他本来在机械厂,是刚调过来的。

    他一来就抓住所有的权利,刚愎自用,独断专行。他想包办一切,又包办不了,于是就对助手们火冒三丈,骂他们不干活。

    就连这个房间的布置,也是由他监督进行的。

    现在,他正主持会议,得意扬扬地半躺在那只从俱乐部搬来的软靠背椅上。

    这会议是秘密召开的。

    当党小组长霍穆托夫正要发言时,有人敲门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腻烦地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门又响了一下。

    喀秋莎?泽列诺娃去开了门。

    门外面的是保尔,喀秋莎就让他进来了。

    正当保尔走向一只空凳子时,茨维塔耶夫叫住了他:“柯察金,现在我们正在开支委的内部会议。”

    保尔的脸顿时就红了。他慢慢地转过身来说:“我知道这是内部会议。但是,我很想了解你们对菲金事件的意见。我想提出有关的新问题。怎么,你不准我参加?”

    “我不是不准,这你也不是不知道,只有支委委员才能参加内部会议。要是一大群人都来了,那就不能讨论问题了。不过呢,你既然来了,就先坐下吧!”

    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,保尔皱紧了双眉,额上挤出一道很深的皱纹儿。

    “专注重这些形式!”

    霍穆托夫生气地埋怨着书记。

    但保尔赶紧摆手拦住了他。

    “我想说说我的意见。”霍穆托夫接着前边的话题说。

    “关于霍多罗夫,他是个特殊的分子没有错,不过,我们的纪律也实在太差。钻头都毁了的话,我们立时就没工具了。这对团外的青年影响不好,我想有必要给菲金一个警告。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没等他说完就表示反对。

    听了十分钟后,保尔就清楚了大家的态度,便请求发言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。

    “同志们,我想就菲金事件说一点我的看法。”

    保尔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严厉。“菲金事件只不过是一个信号,主要的还不是他。我昨天搜集了几个数字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。

    “这数字是从考勤本上抄下来的。请大家注意听:团员有百分之二十三每天迟到五至十五分钟。有百分之十七的每月旷工一到两天。而团外青年旷工的比例却只有百分之十四。

    “这些数字比什么都厉害呀。我又顺手将别的数也记下来了:党员中每月旷工一天的有百分之四,迟到的也是百分之四。党外成年工人每月旷工一天的是百分之十一,迟到的是百分之十三。损坏工具的,百分之九十为青年工人,并且其中百分之七是生手。

    “从这里我们能够得出一个结论:团员要比党员和党外的成年工人差得多!不过,不是各处都一样,锻工车间、电工车间都挺好的,其他车间就不怎么样了。

    “依我看:霍穆托夫同志有关于纪律的发言只说了应说的四分之一。现在,咱们就是要矫正这些坏毛病。老工人们都说:‘从前给老板干活都很仔细,现在给自己干,却出现这种事儿,无法谅解。’这话说的对呀!这件事告诉我们:不能单怪工人们和团员们,咱们为什么要袒护菲金这种做法呢?咱们不谈政治立场,不管是‘自己人’还是‘外人’,咱们就事论事,霍多罗夫是对的:他爱惜财产!而菲金却有意毁坏进口的贵重工具!

    “我提议把菲金开除出团,而且把他的事登在壁报上,也把这些数字公布出去。工人们中有六十个人参加过筑路工程,这是可靠的力量、强大的后盾……我们一定能正本清源。不过,我们必须完全果断地抛弃对这个事件的妥协态度。”

    保尔一向沉着静默,但今天说了这么多尖锐而激烈的话——他真是为工厂着想啊!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现在才看见了保尔的思想与才华。其实他心中也同意保尔的意见,但由于他感情上的戒备与专断,他仍然进行了反驳。

    反驳的过程中,他强调指出,保尔袒护孟什维克霍多罗夫。

    激烈的争论持续了三个小时,结束时,天很晚了。

    最后,大家都倾向保尔反对茨维塔耶夫。

    而茨维塔耶夫这时却采取了很荒唐可笑的手段——违反民主,坚持让保尔在最后表决前退出会场。

    “好,我这就退出会场,不过,茨维塔耶夫同志,这不会给你增添什么光彩。我告诉你,你如果非要坚持你的意见的话,明天我就提到全体大会上去,我相信,你不会得到大家的赞同!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穆托夫同志,我认为你有责任在会议召开之前,将这个问题提到党的会议上讨论。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暴跳如雷:“怎么,你想威胁我?你少操心吧,我自己就会自觉汇报的,而且不能忘记汇报你的问题。如果你自己不想工作,那就别妨碍别人好了。”

    保尔随手带上了门。

    他抹了两把额上的热汗,穿过了无人的办公室,朝门口走去。

    一到外面,他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接下来,他点了一支烟,朝杜科利夫在巴蒂耶夫山岗上的那间小屋子走过去。

    杜科利夫正在吃晚饭。

    他一边招呼保尔坐下来一块儿吃,一边说:“你说说吧,你们那边有什么新闻——达丽亚,给盛碗粥。”

    达丽亚?福米尼什娜是杜科利夫的妻子,长得正好跟他相反,又高又胖。

    她端给保尔一碗小米粥,然后撩起她的白围裙抹了抹湿嘴唇,亲切地让着:“亲爱的,快吃吧。”

    从前,当杜科利夫在铁路工厂上班时,保尔经常去他家,一坐就是一晚上。

    但这次回城后,他还第一次来这老头子家里。

    老钳工仔细地听着保尔的述说。

    他一边听,一边用勺子喝粥,偶尔轻声哼一声。

    吃完了饭,他用手绢擦了擦胡子,又清了清嗓子,对保尔说:“当然,你是对的。咱们早就该把这个问题正式提出来了。铁路工厂在本区是重点单位,应从那儿开始下手。你说,你跟茨维塔耶夫吵起来了?这不好。他向来是个自负的青年,不过,你的青年工作不是做得挺好的吗?我正要问你呢,眼下,你在铁路工厂到底干什么活儿呢?”

    “我在车间,什么活都干。在团支部里,我带着一个政治学习小组。”

    “团委会里面呢?”

    保尔觉得有点为难,不知该怎么答好。

    “当初,我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,而且想要读一点书,所以就没有正式参加领导工作。”

    “哦,你看,毛病就出在这儿了!”杜科利夫带着一种责备的口气喊道:“你知道,孩子,你的身体没恢复的时候,不能怪你;可是现在……现在你身体怎么样?好一点吗?”

    “好一点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就该正式担当工作了。别做局外人呀!谁不伸手也办不好事!所有人都会说你在逃避责任,这你可有口说不清了!明天你就把这种想法端正过来;至于昂柯尼夫,我也会和他好好谈谈。”

    杜科利夫满脸不高兴。

    “大叔,你别怪昂柯尼夫,是我请求他不要让我去团委的。”

    保尔解释。

    杜科利夫嬉笑着打了个口哨后,又说:“你请求他,他也就听了?咳,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付你们这些小伙子……来,来,孩子,咱们还像原来那样……你给我读读报,我这眼可是越来越不行啦。”

    党委同意了团委绝大多数人坚持的意见。

    在团委会上,茨维塔耶夫受到了很严厉的批评。

    开始,他还梗着脖子不认错,到后来被党委书记——那个肺部有病的脸色苍白的洛帕欣问得哑口无言,也只好认了一半错。

    第二天,铁路工厂的壁报上登出了一些吸引大家的文章。

    当晚,在人数空前之多的团员大会上,大家热烈地谈论起这些文章。

    菲金被开除了。

    一个新被吸收到团委会里的同志,担任政治教育部长。他就是保尔?柯察金。

    涅日达诺夫在会上讲了话……散会了,保尔在外面等着茨维塔耶夫。

    “咱们一道走吧,有件事应该谈一谈呢。”保尔对他说。

    “什么?”茨维塔耶夫没好气地问。

    保尔挽起茨维塔耶夫的胳膊,走到一条长凳子跟前。

    “咱们坐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保尔提议后先坐下了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的烟一会儿亮,一会儿暗。

    “茨维塔耶夫,你怎么这样嫉恨我?”

    沉默了几分钟。

    而后,茨维塔耶夫故作惊讶:“嘿!原来你要跟我谈这个呀?我还以为是为了别的呢!”

    保尔把用力将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膝盖上。

    “我说,同志,你别装模作样了。只有外交家才那样。现在请告诉我,为什么你总是看不上我?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烦躁地扭了一下身子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老是问个不停呢?我怎么嫉恨你啦?我亲自请你参加工作,你拒绝了,你还倒说我排挤你。”

    保尔听出他没有诚意,十分激动地按着他的膝盖说:“也好,既然你不肯说,我说。你认为我碍你的路,你以为我在跟你抢着当书记,是不是?要是你不这样想的话,你也不会因菲金的事和我吵!如果这事不影响工作,只对你我有害,倒也罢了,你怎么想都无所谓。可今后我们得一起合作,要是这样,那哪儿行啊?咱们都是工人出身。为了咱们厂,请把手伸给我吧,从明天起,咱俩是好朋友。要是你还舍不得你那无聊的念头,一味地吵下去,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的手就在这儿——这仍是你朋友的手,如果你现在握住它的话。”

    保尔心满意足了——茨维塔耶夫那只长着老茧的手,握在了他的手掌里。

    一个星期过去了。

    人们都下班了,区党委办公室里很安静,可是杜科利夫却没走。

    他正坐在一个靠椅上,专心致志地看新文件。

    门外有人敲门。

    “请进!”杜科利夫应道。

    保尔走了进来。他把两张填好的履历表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大叔,我要消灭不负责的现象。我想,到时候了。如果你同意的话,请给予支持。”

    杜科利夫一声不响地拿起笔来。

    他在介绍保尔为俄共候补党员的介绍人和党龄一栏里,果敢而遒劲地填上了“1930年”和自己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写好了,孩子。我想你永远也不会让我这老头子丢脸。”

    房间里又闷又热。

    大家都一心想着快点结束学习离开这儿,去车站附近的索洛缅卡,那儿的栗子树阴十分凉爽诱人。

    “保尔,早点结束吧,我闷得快要死了。”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催促着,汗水挂满了他的脸颊。

    喀秋莎和大家都随声附和。

    保尔合上了书。

    当天的学习便结束了。

    就在大家站起来的当口儿,那架老式的埃里克松电话突然响了。

    茨维塔耶夫听完电话,转身告诉保尔说:“车站上现在停放着两节波兰领事馆的外交专车。列车一点钟后就要开走,但是电灯却灭了,得把电线修好。保尔,这是紧急任务,你带上工具箱走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车站上两节漆得特别亮的国际客车停在第一站台。

    一节带有大窗户的卧车灯光明亮,而另一节却漆黑一片。

    保尔走向豪华的卧车。

    正当他要扶住把手上车时,一个人跳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:“公民,您要去哪儿?”

    声音很熟悉。

    保尔回过头来。

    只见那人身穿皮夹克,头戴宽檐制服帽,眼睛里充满明显的疑问。

    直到这时,阿尔丘欣才认出了保尔。

    他的手立时收了回去,声音也轻缓了一些,但眼睛仍是迷惑不解地望着他的工具箱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儿呀?”

    保尔简单地将来意说明。

    这时从车厢后面走出了另一个人,对保尔说:“我马上就把他们的列车员找来。”

    保尔尾随着列车员走进了豪华的卧车。

    有几个衣着时髦的人坐在那里。一个妇人坐在一张铺着带玫瑰花样的绸子台布的桌子旁,正背对着门和一个高个军官聊天儿。

    保尔一走进去,他们就不出声了。

    保尔迅速地对通往走廊的接线进行了检查,没有找到毛病。

    他便出了车厢。

    那脖子粗得像拳师似的列车员紧跟在保尔身后,他衣服上有许多大铜扣,上面都刻着一只独头鹰。

    “这没毛病,电池也没坏。咱们看看那一节车厢吧,那儿肯定有问题。”

    保尔说。

    列车员打开了门上的锁,他俩走进了黑洞洞的走廊。

    保尔用手电照着电线,马上找到了短路的地方。

    几分钟过后,走廊上的头一个灯泡就亮了,走廊立时有了些灯影。

    “你把这个房间打开,我好将坏了的灯泡换下来,灯泡全烧了。”

    保尔转过身告诉那个一直监视着他的列车员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得去找太太,钥匙在她那里呢。”

    列车员不想让保尔独自留下,便带着他一块走了。

    那妇人走在前面,进入了那个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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