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-《单向暗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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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昨晚喝得太多,现在反应并不快,闻言怔了会儿,眼眸黯了黯:“没事不能找你吗?”

    她以前对他不是这样的,虽然会和他抬杠叫板,但不是这样冷漠。一切都变了,从他拒绝她开始,她现在走得越来越远,他很讨厌这种感觉。

    林未未已经迈步往客厅走,面色不悦,语气也很冷:“这里是我租的房子,你说来就来,有没有想过别人的私人空间也是需要尊重的?”

    墨子期跟着她的步子微微慢了慢。

    她走进客厅,想起什么,疾步往卧室去,果然看到一张凌乱的床。她转身,墨子期已经跟过来了,她指着床:“你睡我的床?”

    “这里只有这一张床。”

    话说完,他从她脸上辨析出一种微妙的愤怒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情难道不能等下周我上班再说?”她的嗓音无意识地变大,“而且这里是我的房子,你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在这里一夜,还睡我的床!”

    他怔了几秒,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生气,也很不理解她生气的点,重复了一遍:“这里只有这一张床,我昨晚喝得有点多,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是还有沙发吗?”她仰着脸反问,盯着他的视线犀利而尖锐,刺得他心口疼。

    他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以前林未未不是这样的,这里还是工作室的时候,他病了,她宁可自己没有地方睡,也要把自己的床让给他。

    “这样不行。”她抬手抚了一下额头,再抬头,眼圈泛红,“你把钥匙还给我,我说最后一次,你要不给,行,我今天就搬出去。”

    他的唇动了动,愣怔之际一种极度陌生的无措感席卷他的心。

    他的视线凝着她红红的眼:“我只是有事想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你现在问,问完就走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已经不想问了,他不明白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,她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觉得心惊。

    “不管什么事,你打不通电话可以发短信给我,可以微信留言给我,你擅自到我住处待一个晚上,这样让我觉得很困扰。”她不知道为什么,情绪越来越激动,眼泪都快要流出来,几乎要吼出来,“这是我的房子,你以为你是我的谁,你凭什么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!”

    这种突如其来的汹涌怒意令他觉得茫然又困惑,但看到她眼眸的泪光,他却没法问。她很激动也很生气,他往前一步抬起手,本想揉揉她的头发安抚她,但她狠狠地推开他的手。

    “别碰我!”

    她呼吸急促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,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,又后退了几步,眼泪却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他的视线从她身上落到自己在半空中不尴不尬的那只手,最后将手收回来,手指动了动,再握紧:“我不碰你……别哭了。”

    她还在哭。

    他心口压抑得厉害:“我没有恶意,只是想问你一件事……也不是什么大事。昨晚过来睡你的床是我不对,下次我会提前和你打招呼。”

    “没下次。”她喉咙更着,并不看他,“今天你要是不能把钥匙还给我,我就找地方搬出去。”

    她的眼泪源源不绝。他安静片刻,从衣兜里把房子的钥匙拿出来,慢慢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:“钥匙还给你,你别哭了。”

    她哭得他心疼。

    她哭得话也说不出,桌上的钥匙折射出一道光,透过泪水在她眼底变成模糊的一片白。

    他问她: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她这样歇斯底里根本不正常,他不知道她怎么了。

    泪水决堤,她捂住脸,蹲下身去,压抑着声音,身体一抽一抽的。

    他的嗓音有些嘶哑:“你现在,就那么讨厌我吗?”

    厌恶到他擅自留在她房间休息就能这样大发雷霆,她方才看他的眼神,就如同看着一个入侵者。

    林未未没有回答,这个小小的空间让他觉得快要窒息,她哭得很厉害,他想安慰她但是做不到,他想抱抱她,但是就连伸手对她都是一种惊扰,她那么抗拒他的触碰。

    “你别哭了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语气带着几分落寞,“你不想看到我,我走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最后深深地看她一眼,转身走了。

    外面的门被合上发出声响,林未未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她快要崩溃了,脑袋里好像是空白的,又好像有很多东西杂糅在一起闹哄哄的。

    她知道不该在墨子期面前这样,但是她失控了,眼泪根本停不下来。她抖着手从抽屉里把自己所有的卡都翻出来,一边算钱一边哭。林泽远昨天吐血被抢救的那一幕幕噩梦一般在她脑海里不断反复,她给医院交了那么多钱……

    那么多钱,都救不了林泽远。

    墨子期下楼之后有些茫然,走得没方向,最后停在十字路口,看着红绿灯愣了会儿。

    快到秋天了,阴天里的风带着丝丝凉意,他缓缓转过身,距离林未未的住处已经走出很远,他远远地望着,这一片是老城区,错落的建筑毫无层次感,他望不到林未未的那栋楼,心像是空了一片,漏着风。

    昨天路通回来,他本想叫林未未一起为路通接风,但是电话打不通,路通打也一样没人接。

    当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,叫上公司几个高管就一起去跟路通吃饭了。

    他再三考虑之后还是特意将路通叫了回来,毕竟他现在不带项目,林未未进了研发部他照顾不上,有路通在他会放心很多,林未未跟着路通压力就不会太大,在研发部也不会出现无法融入团体的问题,就算是去参加培训,路通还是可以帮助她做规划。

    路通自己本身不是很乐意中断培训回国,但是听说了墨子期口中这个和unity3d有关的新项目,最后还是同意了。饭局结束之后人四散,他们两个很久没见,就在包厢多聊了一阵子,路通听到墨子期要他带林未未,一愣:“你开什么玩笑,我能带她?”

    墨子期解释:“公司要忙上市,我现在带不了项目组,没法带她,要是交给新进来的员工,她心里可能会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路通换位想了下,的确,搁在谁身上也受不了,在公司辛辛苦苦这么久,先贬职然后又被新人压头上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她回到技术岗?”路通不解,“她现在技术肯定是生疏了,可是她在业务岗位不是做得很好吗,也很熟练了,这种变相贬职她愿意?”

    林未未并不愿意,是他强迫的。

    这话他没说,他也不想和路通解释有关投资商的那些事,只淡淡道:“你不觉得她去做业务很可惜吗,以她的能力,在研发岗也能大展宏图。”

    路通茫然:“刚开始不是你让她去拉投资的吗?”

    墨子期正在端酒喝,动作停了一下,他拧眉问路通:“我让她去拉投资?”

    路通笑了:“你肯定是忘了,也是,那时候你太忙了。林未未去拉投资这件事最初就是你说的,你在饭桌上说她是咱们几个里面性格最开朗的一个,比较擅长和人打交道,不像咱们都是技术宅,还社恐,要真拉投资也只能是她了。你说完这话,第二天她就决定要去拉投资了……”

    路通顿了顿,摸出烟来给墨子期让了一支,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支,看墨子期眉心深锁,又说:“那时候我还想得特简单,以为拉投资弄来点钱渡过最难的那段时间就行,结果工作室做大后一直需要钱,她也就真成了个拉投资的,挺可惜的,以前代码写得比我都好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就着路通的打火机点了烟,抽了两口。

    他想不起他曾经说过这话,就算说也可能只是随口,自己都没太在意,但是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,因为他而决定去拉投资。

    这件事换作以前听到也许他不会有太多感触,但是现在他知道那些日子里她的心意,他的心就无法静下来。

    以前他不曾想过,现在回头看,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
    她走到这一步,都是因为他。

    路通又说:“不过其实你说得也没错,换成咱俩这种只会写代码,酒桌上漂亮话、场面话都说不好的人,拉投资肯定是不如林未未的,她真的很厉害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偏过脸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厉害吗……以前那么多次缺钱的当口,工作室成员翘首以盼的钱,都是林未未找来的,也难怪路通会说她厉害。

    她在酒桌上也许被欺负了,委屈都自己吞了,从未在他们面前提起过。

    她让团队所有人,包括他,都觉得那些钱来得并不是很难。

    路通弹着烟灰,想起什么又叹道:“回头想想,以前几乎每次缺钱都是林未未给解决的,她正式拉投资之前也是。你还记得那回吗,沈佳希不声不响地跑到国外,摆了我们一道,kit差点做不下去了,那会儿我掉发都严重了,以为自己要谢顶,最后还是林未未拿了二十万来,说是她自己投的,咱们才渡过难关。”

    这件事墨子期记得,他唇角勾起一抹笑,就听路通又道:“不过当时有人觉得她这钱来路不正。”

    他眉头皱了下:“来路不正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路通说,“你对于代码之外的事情都比较粗心,可能没注意,林未未那时候受伤了。”

    他回想了一下,记忆里一片空白,关于那一段他只记得自己黑白颠倒地工作。

    路通深深吸了一口烟:“那几天大家都忙疯了,每个人都当牲口用,每天二十多个小时地工作。林未未本来是工作狂,那时候忽然请假,我本来还觉得她可能也要放弃kit走了,结果她回来就说有钱了,而且一瘸一拐的,那几天都是,身上一股子药味,大夏天的穿着长袖长裤,说真的……”路通的声音压低了一点,“我们几个当时还八卦过,她这是卖身去了还是和人抢钱了……”

    墨子期没说话,神色微微凝重,路通赶紧说:“不过也就是那么一说,当时不了解她,现在回想起来……”路通感慨,“只觉得她挺不容易的,受伤了也坚持工作。很多男人都没坚持下来,但是她坚持下来了,还为kit丢掉了自己那么喜欢的专业。她这么努力,好不容易做了cfo……”路通瞥墨子期一眼,“结果又被你贬职了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不太想给路通解释那么多,只说:“你都说了她喜欢自己的专业,那我让她回到研发岗有什么错。”

    路通说:“错也谈不上,反正你的管理一直就是这么独断强硬,她跟了你几年也不会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眯了眯眼,总觉得这是在骂人。

    路通喝了口酒:“我不爱管别人的闲事,但毕竟是一路一起走过来的同伴,林未未这个转岗,既然不是她自己想回到研发岗,你这时候把她从财务部调走,真让我有些看不透,你这是防着她还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毕竟同为联合创始人,路通问话的时候心里也犯嘀咕,墨子期要是连林未未都防,对他以后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
    墨子期说:“你真的想多了,我只是想让她回到研发岗,我……”他停了下,声音低了一度,“她为kit付出这么多,我只是想让她回到她原本的轨道。”

    她是为了kit吗?他不确定了,他忽然有种感觉,她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kit。她那么喜欢写代码,以她的能力,毕业那会儿明明可以找个合适的平台做程序员之类的,但是因为他随随便便的一句话,她放弃自己的专业,变成了个拉投资的。

    其实那时候的kit算什么,在艰难的时候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小网页,没几个人看好,走掉的人那么多,他都没有想到她会留下来,还坚持到现在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她当时是怀抱着什么心情主动说要去拉投资的,他那时候还很高兴,有人主动请缨来解决这个难题了,他都没有想过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愿意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没能早一些让她回到研发岗,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?他害得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,却还自以为对她不曾有任何亏欠。

    路通放心了一点,旋即又八卦地问了一句:“那林未未调岗这事,和沈佳希有没有关系?我记得她俩以前不和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蹙眉:“当然没有。”

    路通扯扯唇角:“没有最好。那个沈佳希,你还是防着点,以前她差点害得kit死翘翘你又不是不知道。感情的事情别人不好说,你喜欢沈佳希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能拦着你,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听。但我有句话放这儿,做你的秘书打杂什么的无所谓,但她要是做什么核心岗位,我第一个反对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隔了几秒才说:“佳希是因为我出的车祸,我想弥补她。”

    路通的脸色不大好看:“你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,情侣之间吵架的多了去了,出车祸的有几个?是她自己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墨子期不太想说话了,路通是没法理解他的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当年车祸之后去医院探望沈佳希,她不愿意见他,他被她家人挡在门口,只远远瞥过一眼,病床上的人被白纱布裹住脸,缝隙里露出的眼看着他,含着那样刺目的恨意。

    他再怎么冷情,那也曾是关系亲密的人,最后落得这种局面,他心里并不好受。

    接风宴彻底结束时,两个人都喝得有些多,路通被助理送走,而墨子期打了一辆出租车。

    司机问他去哪里,鬼使神差地,他报了老工作室的地址。

    敲门的时候他还有些紧张,他想了很多——想和林未未确认,她当时去拉投资是不是因为他的话?想问问她,那笔当初将kit从生死一线上拯救回来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,她为什么会受伤?

    他很想和她好好聊聊这几年,明明几年来她一直在他身边,但是他发觉他从来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。

    他想知道。

    他很想她,很想见她。

    酒精未散的热度好像在催化那种汹涌而来的想念,但那扇门很久也敲不开,最后他只得自己用钥匙打开门,对上的是空荡荡的房间。

    他给林未未打了许多电话,但听到的是关机,最后他躺在她的床上,又嗅见她的气息,那种味道令他特别怀念。

    微醺里,他合上眼眸,眼前好像出现曾经的林未未,嚣张、自信又张扬,她有那样一双灵动的眼,却因为他而变得暗淡。

    他睡前最后迷迷糊糊想到的是,拒绝她,是不是他做错了……

    当然,那只是醉酒状态下脑子混沌的想法,之后清醒过来,他刚起来就被林未未从房子里不由分说地赶出来,他只觉得茫然。

    想问的问题没能问出口,他不过擅自进门在她床上休息了一晚,她就那么愤怒,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没有底气问她当初所做的种种是不是为了他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想起林未未一把挥开他的那个动作。

    她说,你以为你是我的谁。

    他没想到,她竟然已经这么抵触他了。

    林未未回到医院,林泽远还在昏睡,她想了想,把熬了一宿的展皓给打发走了。

    下午林泽远终于睁眼,先迷瞪了好半天,医生和护士过来又围了一圈,林未未站在外围等了会儿,最后被医生叫到楼道里去。

    医生说,目前是可以放心了,但就算继续治疗,最多也就两个月,很有可能还没有那么长的时间,又问她一次还要不要继续治疗。

    林未未说继续治。

    医生叹口气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林未未眼圈红红的,快哭出来:“大夫,你不要放弃他好不好,前几天不是都好点了吗……”

    医生没办法,说:“我们会尽力。”

    医生离开之后她在楼道里又站了几分钟,使劲揉了揉眼睛,回到病房,林泽远已经清醒过来,正和隔壁床的李大爷聊天。

    见她进来,李大爷两眼放光,对林泽远说:“你问问你闺女,是不是有那么个小伙子,昨天到今天一直守着你,这才刚走没多久!”

    显而易见说的是展皓,林未未有些尴尬地在病床旁边坐下,林泽远扭头看她:“有这回事?”

    她点头:“是我大学校友。”

    李大爷说:“多好的小伙子,对你也好,对你爸也好。”

    林未未干巴巴地呵呵了两声。

    老人并未理解这两个字的内涵,林泽远尽管虚弱,还是不满道:“也不多待一会儿等我醒来,这心不诚。”

    林未未忍不住了:“爸,诚心什么啊,我都说是大学校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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