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有立场-《厌春宫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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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说皇权在上,但齐国素来是敬重文人的,批驳朝政也并非完全禁止,只是这本书中提到的科举舞弊一案,与年初发生的事如出一辙,写得是淋漓尽致,仿佛了解一切内情,甚至故意夸大其辞。
科举自乡县到京城,层层之间涉及人员众多,舞弊几乎难以根除,年初时魏景曾派人严格查办,抓出了五六个包庇行贿的小官员,当街处斩,大快人心。
但可怕的是,周家百年底蕴,朝中无数官员都是周家门生——而这书中所重点写的贪官,正是周旖锦表叔从前门下的一位弟子。
周家虽大多都是位高权重的鼎盛文官,把持着朝野上下各类命脉,但亦有几个特例,她表叔便是其中之一。
表叔自小随军出征,替先帝立下汗马功劳,所谓的“门生”,不过是有求之人挂靠周家的名号给自己贴金,好在朝中立足,可这书里却颠倒黑白,反咬一口,言语之间一条条无不暗指他背后存在黑暗的势力,甚至上升到周氏玩弄权术的内幕,就差没将“周丞相把控朝政,大加敛财”几个字明晃晃写在其中了。
周旖锦脸色铁青,压着怒火,吩咐道:“立刻去查这本书背后的来龙去脉!”
柳绿极少见她如此愤怒,忙应了声“是”,匆匆退下了,两边宫人见状,无不战战兢兢退在一边,生怕触了贵妃娘娘的逆鳞。
周旖锦抚着胸口闷咳了两声,独身一人坐在太师椅上,仰头望着天,思索着此事。
头顶凌霄花顺着精致的木制花架攀缘而上,葱郁缠绕的藤蔓绿叶间,鲜红的凌霄花高扬起头颅,花瓣外缘却半枯未枯,呈现出一种盛放和衰败夹杂的破碎之美。
“京城里最时兴……卖的最好的一本。”她口中重复着小太监来时的话,喃喃自语,心绪也随之沉重下去。
此等夸大其词,煽动民意的书还能在民间大行其道,只有一种可能,便是魏景故意使然,命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到舆情难抑,周家无论是损毁还是禁止,都能被解释成心虚的举措。
周旖锦闭上眼,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他还真是……煞费苦心了。
沉郁了一瞬,她还是站起身来,吩咐道:“来人,给本宫拿纸笔。”
她的家书写的不长,寥寥几笔诉情之句却暗藏深意,信件的末尾还着重提点,需肃正家风,管教族中兄弟,不能有任何逾矩之举,府上务必日日整理家中大小物件,以防他人栽赃陷害,不得有丝毫差错。
落笔的最后一滴墨在纸上缓缓晕了个圆点,周旖锦抬起头,清澈的眼神中闪动着坚韧的光芒。
若此劫不可避免,她唯一能做的,便是竭力在这乱局之中,为周家谋一条清白、平安之路。
才把信纸折齐,忽而听见门口一阵嘈杂的马蹄声。
天色已深,隔着憧憧树影远望过去,魏璇一身玄色长衫,正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,轻薄的衣料搭配领口精密大气的滚边金色刺绣,透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矜傲之气。
他将缰绳递到纪桑手中,唇瓣微动,不知嘱咐了些什么,随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举步向内走。
“质子殿下,”周旖锦在身后唤他,“这几日怎么都回来这么晚?”
天色已几乎全暗下去了,只余微红的暮霭漂浮在天上。
她的神色平静如水,可仔细一看,却能感觉到其下隐隐流动的压抑,仿佛海中暗礁。
走到跟前,隐约听见魏璇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声,男子身上的热气透过单薄的外衫扑面而来。
这几日他连连出宫,虽有职务之便,但仍是太过频繁了些,而每次回来都暮色已沉,想来他入宫的时辰也不会早,多半是赶着太极门落锁时策马疾驰回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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