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随着衍圣公的到来。 于扬州府衙前澄清事实真相。 江都城中的风向,再次一变。 在当日那些在场的清流们的宣扬推广下,万高几乎成了一个完人。 若不是,衍圣公后来补充了一句,人无完人,只怕万高就要被活生生的捧杀致死了。 但总体来说,眼下没人敢再说,万高有失人伦道德。 两淮盐商曹礼家中。 叶英发怒火中烧,唾沫飞溅。 珍贵的官窑茶盏,碎的满地都是。 硕大的碧玉屏风,四分五裂。 前宋加盖了徽宗私印的宫廷山水画,从中间斜拉着断裂开来。 曹礼跪在地上,五体投地。奢华精致的衣袍,布满了稀碎的茶叶。 头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,头发凌乱纷杂。 但是他却不敢动弹半分,甚至连一口大气也不敢喘。 叶英发的怒火已经发作了半个时辰。 此时,他已经感到了阵阵的疲倦,一股股的无力感,从心底升起。 然而,心中却是烦躁不已。 “将秀秀喊来!” 秀秀! 听到秀秀两字。 曹礼浑身一颤,紧贴着地砖的脸颊,瞬间扭曲在一起,狰狞无比。 然而他依旧是不敢发作,不敢反抗半分。 哪怕…… 哪怕秀秀是他的…… 他唯一的亲生女儿! “去,将秀秀唤来!” 曹礼趴在地上,转身看向厅外,大声的叫喊着。 一名尖嘴猴腮的仆役,赶忙冲向后宅。 叶英发的心头火热火热的。 他的眼底,在不断的跳动着,让他觉得,在自己的内心深处,一直被隐藏着的那只猛兽,快要挣脱往日层层叠加上去的封印。 “让曹麻氏也来……” 曹礼心中一沉。 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! 他却总是无可奈何,心中悲哀的长叹一声。 此时悔恨,已是枉然。 “让夫人也过来!” 曹礼再次朝着外面喊了一声。 这次不见人影,只闻一串有些凌乱的脚步声。 少顷。 一名,大抵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,脸色苍白,眼底布满血丝,面无表情的走进正厅里。 随后,又有一名中年妇人走了进来。 妇人的面容姣好,身段轻盈,肥瘦适宜。 她的嘴唇,已经过分的用力,一片煞白一片血红,显得有些怪异。 两道身影脚步,出现在曹礼左右。 但是他不敢抬头,不敢看一眼。 依照往常,曹礼匍匐在地上,向着厅外退出。 “你留下!关门!抬起头!” 叶英发的声音,如同魔音一般,钻入曹礼的耳中。 瞬间,曹礼抬起了头。 他的脸上,所有的掩饰都没有了,布满愤怒和怨恨。 唰。 噔。 两道黑影,不知从何处降临,出现在曹礼的身前。 啪啪! 两掌,力度几无差别,落在了曹礼的两边脸颊上。 两名只留着一双眼睛在外面的黑衣人,不过一米五左右的身高,腰间挂着一把倭刀,斜侧插着一把断刃。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名瀛洲死士。 让曹礼顿时心中大惊,两股战战。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的举止,不由的心中大惊,震颤不已。 地面上,堆积了一片液体,反照着曹礼惶恐的表情。 他却不管地上散发着骚臭的液体,整个人再次匍匐在地。 脸颊,整个的埋在了骚臭液体里。 “哼!” 叶英发冷哼一声。 “脱!” 此间。 叶英发如同帝王一般,执掌着所有人的生死。 从深渊里发出的声音,让两名女子,浑身一颤。 衣衫嗦嗦。 裙带松懈。 大明朝的两榜进士,封疆大吏,在这一刻化身炼狱魔王。 …… 两淮巡盐御史衙门。 衙门附带的牢狱。 此时正在被锦衣卫替换接管。 黑暗阴沉,是所有牢狱的共性。 不深的排水沟里,时刻在散发着血腥味,恶臭味。 大抵是从大明朝伊始,就被运进来的稻草,腐烂发酵时时刻刻散发着不可名状的气味。 硕大的一刀斩不断的老鼠,毫不畏惧生人,靠在墙角,转动着两只绿油油的眼睛,观察着家里的客人们。 等客人不再叫唤,就会成为它们的食物。 刑讯间里。 王博厚被架在了木架上。 时间不过刚刚过去小几个时辰,他就从牢房外面,被转移到了这里。 而他,除了一件渎裤,身上再无半片布。 短短数个时辰。 王博厚的食指,最前端的关节,已经彻底消失不见。 双臂,被粗大的铁钉,钉死在木架上,整个人悬空,却又未曾彻底。 裸露的脚底,是两块钉满铁钉的木板。 只要他稍微松懈半分,铁钉必然穿透脚掌。 只不过,现在他的脚掌,已经是血淋淋一片,布满无数的血窟窿。 刑讯间里,没有其他人。 时间好似停滞了一般,就连空气,也好像不再流动。 当然,王博厚并不知道空气是什么。 可怜而无知的人。 双臂阵阵发疼,王博厚能清晰的感受到,血液由血管,从铁钉透体的地方,缓缓的流淌出去。 很缓慢,让他一时半会断无死去的可能。 双臂越发的无力。 刺啦一声。 王博厚整个人胡乱的颤抖着,浑身的血水混杂着汗水。 他在声嘶力竭的呐喊着,哭嚎着。 放在地上的,那两块布满铁钉的木板,再次与王博厚的脚掌,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。 这一次,他再无力气,让自己挣脱。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,但又不会那么的快。 身后是牢房的窗户,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。 不大,但却将他的影子,照得很清楚。 王博厚艰难的扭动着脑袋,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到身后的窗户。 他开始后悔了。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两淮,为什么要贪心两淮盐场的利益,为什么会如饮甘泉的向叶英发投诚。 万高要从他的嘴里掏出证据来。 掏出,所有能够扳倒叶英发,乃至两淮盐务场上方方面面的人物的证据来。 但是王博厚不敢说。 他想死,不想说出任何一条证据来。 他一人死,能换来全族上千人的活命。 很划算的生意! 但是,嘴里被塞了一颗表面凹凸不平的木球,让王博厚失去了最后一个死亡的可能。 外面的传来了脚步声。 声音很整齐。 王博厚听过这种声音。 当时在城外码头,两淮官员迎接皇太孙的时候,他站在最不起眼的地方,听到过这样的声音。 那是跟在皇太孙身后,下船的大明幼军卫以及锦衣卫的脚步声。 千人如一人。 王博厚知道。 自己死亡的愿望。 快要实现了。 直到这个时候。 王博厚已经很清楚,皇太孙这一次来两淮,究竟是要干什么了。 皇太孙是要杀叶英发! 他就不是为了那两百万两募捐银子。 他为的是,整个两淮盐务场上,所有的利益! 王博厚第一次觉得,若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,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。 他已经预感到,今日大抵是要交代在这里了。 死亡的气息,从未如此的接近过。 他不恨皇太孙,也不恨锦衣卫,甚至连两淮巡盐御史万高,他也生不出怨恨来。 他恨自己。 恨曹礼。 恨叶英发。 往日里,在两淮呼风唤雨,腰缠万贯,富可敌国,到头来却不过是独自无助的,在这幽暗的牢狱之中痛苦的哀嚎着。 王博厚已经记不清,自己第一次见曹礼是什么时候了。 也记不清,自己是怎么拿到了第一笔,总数一万的盐引,然后三万,五万,十万。 王博厚更记不清,自己会将两淮盐场的事情,亲自交到由曹礼带来的倭寇手上。 他只记得,家中的妻儿老小,被叶英发派出的黑衣人,吓得蜷缩在地,苦苦求饶。 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他就已经知道,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。 脚上是透体的铁钉,王博厚却已经感受不到痛苦。 双臂被钉死在木架上,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。 阳光! 阳光下,只有自己的影子。 影子。 越发的飘渺虚无起来。 …… “王博厚。” “抬头。” 牢房里,层层铁栏被推开的声音,传入王博厚的耳中。 随着,是一身呼唤。 王博厚机械般的抬起头,嘴角拖出一条血丝,悬落在地。 “啊……” 第(1/3)页